和脚都不听使唤,宋正泽是指望不上的,他比自己还要新手。然而过了几个
缓坡之后,整个身体似乎都舒展开来。他选了一个坡度比较大的山头滑下来,
准备享受一把急速滑行带来的快感,没想到路程还没滑到一半,宋正泽就急
速从另一边急冲下来,嘴里还大喊着“闪开!”……而林染最终没有闪开,
而是选择在一刹那间抓住了他的衣服……在这么作死的操作下,于是两人都
理所当然地摔倒了,并且还摔得不轻,林染正好以极其尴尬地姿势倒在了宋
正泽的身上,片刻的震惊之后,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笑完之后,
林染用胳膊撑在宋正泽的身上,准备起身,却被宋正泽又一把拉回冰天雪地
中,两人才接了自从确定恋情之后的第一个吻。
那天他们玩到几乎天黑,最后只好在滑雪场附近的简陋宾馆入住。小
旅馆的卫生倒也还算干净,就是制冷的空调不太好。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
林染忍不住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宋正泽倒是想要过来陪他睡,却又害怕吓到
他。林染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小海豹似的,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他红着脸冲着宋正泽喊道:“我们中国人和你们那里的人可不一样,没有进展那么快的。所以你别过来。”
“我知道!”
眼见宋正泽依然向自己这边走来,林染又警告道:“宋正泽,你别过来!”
“……”宋正泽依然不管不顾地走过来,林染正准备高声喊起来,却见宋正泽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盖在林染裹成海豹一般的身子上,后来想想可能还是不够暖,又把林染的羽绒服也搭在他的身上。
做完了这些,宋正泽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林染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有点惭愧。
“想什么呢?你这种想法就是对我们西方人的刻板印象。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是精虫上脑!”宋正泽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对不起,电影和电视都这么拍的,很难不受到影响嘛。”林染不好意思道。
“可是我是受到东方文化熏陶的西方人啊,我不一样。”宋正泽说道。
“对不起。”林染甜甜地笑着道歉。
林染的笑很有欺骗性,他的笑容又天真又可爱,果然把宋正泽看得心神荡漾。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战术性地掩饰自己的那点心猿意马,又问道:“你还冷吗?”
“有一点。”
“那要不我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我们盖两床被子睡吧。”宋正泽建议道。
林染把头转向了他,冲着眨了眨眼睛,笑道:“宋正泽,你想什么呢?”那揶揄的笑容非常明白,无外乎就是大家都是男人,你那点小心思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那边的宋正泽听罢怔了一会儿,随即叹气道:“唉,林染,你是不是还不喜欢我?”
林染蒙着被子回了句:“不喜欢你,还答应你的告白?”
“可是我在你的眼里没有看见爱。”宋正泽在心里和自己默默地说道。
那天晚上林染很久都没有睡着,他在自己的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自己是真心地喜欢宋正泽吗?扪心自问,宋正泽除了偶尔有些不着边际的艺术家气息,还有就是每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些甜言蜜语,貌似还真找不出什么其他缺点来。他长得高大英俊,还有着带着异域风情的绅士风度,肯定是校园里男男女女的仰慕追逐的对象。林染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样的性取向,如果错过了宋正泽,很有可能这辈子就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然而自己的心和身体就还是有点固执地,就是不能完全敞开来,难道是因为曾经受过创伤……胡思乱想一番,林染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林染做了一个堪称神奇的梦。
梦里林染在一片冻得很结实的冰湖上滑雪,林染技艺娴熟,身体的每一片肌肉都得到舒展,滑得非常地爽。始终有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影子在黑暗里陪着林染一起滑,两个人就和冬运会的双人滑冰似的,配合地琴瑟和谐,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咔擦一声巨响,那个影子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冰窟窿里。林染急得要死,大声地呼救,但是周围始终没有一个人来救援……那人越挣扎,这冰窟窿就越来越大,林染的喉咙快喊破了,那人虽在挣扎,却一句呼救都没喊……那人最后可能是被冰冷的湖水给冻僵了,于是渐渐放弃了挣扎……陷入绝望的林染决定自己跳入湖中去救他……就在这时,有人把他给推醒了。
宋正泽用一块沾湿了热水的毛巾给林染的额头擦着汗,问道:“做噩梦了吧?”
林染喘了两口气,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宋正泽。
宋正泽怜爱地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啊,没事,宝贝儿,梦都是假的。”
林染心里很清楚梦是假的,但是他的心里也非常清楚,那个梦里面始终没有出现脸孔,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的影子是谁。
他现在虽然紧紧地抱着宋正泽,心里却又清楚地想着另一个人。林染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恋人,从任何意义上的。
忽然,林染想起了这么一段话。来自于那本他几乎翻到会背的那本书《霍乱时期的爱情》。
当费尔明娜的丈夫乌尔比诺医生在他八十四岁那年上树抓鹦鹉而摔死之后。
小说里这样描写的:
她在不知不觉中入睡,但她知道自己仍旧活着,她知道床空出了半边,自己
像往常一样躺在左边,却没有了右边的另一个身体来保持平衡。她一边睡,一边想。当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睡觉了,她在睡梦中哭了起来。她一边睡,一边抽泣,却始终没有变过姿势,仍旧躺在床的左边。知道公鸡打鸣,直到这个没有了他的清晨那不受欢迎的阳光惊醒了她。之后,她又躺了许久。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睡了很久却并没有死去,而是一直在梦中哭泣;才发现自己边睡边哭,想到更多的竟是弗洛伦迪诺•阿里萨,而非她那死去的丈夫。
林染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不会像费尔明娜那样,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吧。初恋就真的那么难忘吗?而且此刻他心里还有隐隐的担心,是单纯对于那个梦境的担心,陆鸣庭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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