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眉目冰冷，那层木讷的无害伪装整个撕碎开。她弯腰捡起她的小斧，穆寒山能看见她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发亮，不过此刻他升不起一点旖旎的念头。
他僵直了脊背，仿佛一只冬眠苏醒的青蛙从水井里爬出来。谁能想到这个在宗门里镇定自若的少年郎，现在竟是这幅鬼样子。
怕是要被笑话，穆寒山想着，苦笑着抹去脸上的水渍。
“赵源。”他叫着赵源的的名字，倒没有平日高高在上的味道。“你……无事吧……”
虽说总是妖女妖女叫唤着，可穆寒山到底不想见着她出什么事情，都是同宗弟子，谁希望出事呢？
这话一出口，他就看见赵源胳膊上一条刺眼的伤疤，皮肉削掉一块，血流如注。是刀切的？还是被石棱划伤的？
穆寒山正想说些什么，赵源打断他的话：“师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她指指井口，“这怪虫陆师兄怕是已经除了，我半道遇着陆师兄，他让我且先回来。”
“啊……这样么。”穆寒山脑子迷迷糊糊，也没判断陆源话里的真假，只是瞧着陆源那流血的胳膊。陆源寻块石头坐下，往伤口上撒些药粉，没有露出皮肉粘连的痛楚感。
穆寒山猛的想起什么，在储物袋里一翻，扔出个黑色小瓶：“你拿着，生骨粉，前些日子还剩些，正巧给你了。”只是到底是不是巧，就他自个知道了。
陆源瞧他一眼，也不推脱。
“倒是谢过师兄了。”
他们在井口等一会，就等到陆冰凉和小卓师兄他们出来。小卓师兄冲他们摆摆手，“你们与陆师兄先行回去，有些东西要交给宗门，至于我……”
他环视稀烂的山崖和满地焦黑，“还得留下来打理后续。”
这妖修是何来历？他修的又是何种功法？这些前因后果，他都得查个清楚。李云他们已通报宗门，不日将会派人前来处理事物，小卓师兄作为本次任务的带领者，自然免不了从旁协助。
安排好事情，他又与村民解释一番，方才安抚好人心。村人们可没有见过什么妖物，别说是最寻常的妖兽了，就是连老虎狮子也是少见的。今日这般动静可把他们吓坏了，
地动山摇，雷声风声呼啦呼啦扯得门窗巨响，靠着山峰稍近些的房子还被劈坏了半边。幸亏那房里住的妇人去山外卖药材去，不然怕也要被劈成焦炭。
仙师再怎么好，也不会顾及到每一个人的死活的。
村长支着半边身子，惊魂未定，一根根胡须在火光里颤抖。他一见着小卓师兄就拜下身子，“仙师，仙师！今日还真是多亏了仙师们斩杀妖孽。”
若不是这样，他们那里会知道脚下的大地里居然生着条庞大无比的怪虫呢？恐怕哪日被吃了也不知晓。
他是真心感激，陆源看得出来。
小卓师兄微微点头，视线却移向陆冰凉的方向：“老丈应该感激的是陆师兄，今日全靠陆师兄斩杀此妖物。”他倒没有贪功的意思，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何况他本就颇为推崇陆冰凉。
老村长见陆冰凉模样飘逸，倒真真是仙人模样，当即热泪盈眶，用粗布衣袖擦擦眼睛，一直把眼睛擦红。“仙长？”
陆冰凉没有多余的反应，不过与其说是傲慢，不如说是茫然。陆源想起前世陆冰凉也只是从杂役开了巧，忽的一飞冲天，他最擅长且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修炼，至于世故人情……他大概不太懂。
他瞧见陆源朝他挤眉弄眼。
这……是何意？
陆源恨不能摁着他的脑袋一句句给他讲。陆冰凉也不知反应过来没有，他点点头道：“无事。”
得了他这声应，老丈却高兴得浑身颤抖。陆源是清楚这近乎狂热的情绪的，凡人……几乎每一个凡人，他们对于力量都是痴迷般的崇拜。
你若翻江倒海，你若呼风唤雨，谁人不服？
不多时便启程，陆冰凉召来飞鱼，让陆源二人坐于鱼背上。陆源没什么机会坐这灵兽，原先在百剑门的时候，修为低微，只能看看，后头实力够了，陆源便不再关注这华而不实的东西。
见他似乎好奇，穆寒山解释道：“这是宗门饲养的飞麟鱼，速度极快，倒是很好的坐骑。”
他心道果然这赵源果然整日待在小院里头，没关注过这些事情。他又觉着自己真是个烂好人，这赵源分明也不给他好脸色，他还眼巴巴贴过去。
不过陆源倒不是成心的，他在思索别的事情。
炼化，他得寻着机会炼化了这奇门之力。不过现在是不行的，时机不好，他不愿冒这个风险……何况陆冰凉已答应带他前去那西河论剑。
……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带就带呢？
陆冰凉的口气，分明就不是向宗门报备，他自个有自个的法子。
“陆师兄是何时开始修炼的？”陆源问。
陆冰凉闭目养神，双手置于膝盖，沐浴在风中。“自有记忆起便开始背一些法诀，且要吃些灵药。”
“就是说三岁修行？”
“差不多。”陆冰凉说起自己那段痴傻的时候倒是没有丝毫芥蒂：“早年烧过一次，烧坏了脑子，修行自然也不好了。不过突的有天却好起来，他们与我说这是上天眷顾。”
他说完这番话，转而问道：“你信天命么？”
“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你信它它也无法予你帮助，这人终究靠自己，你不信它，它偏偏又在。”陆源曲起腿，擦拭着小斧，“我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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