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客人还有一名。
陆源吹了灯，拉开棉被，破旧的窗户忽然灌进来一阵风。他心下一凝，垂睫整理平手下棉被，并未躺下休息。他的神经绷劲成拉满的弦，手上却放缓不少。
他把被子摊平，方方正正像豆腐，没有睡觉的意思。
他忽而深深埋下头，一条锋利的细丝切入他背后的木梁。杀意波动，针芒状的紧迫感刺向颅顶。
袖子一缠，轻巧地裹挟住笔直的丝线，将其上传来的灵气疏解，手指弹动，迸发出逆向的狠劲。丝线那头响起一声闷哼，陆源知道那人中招了。
窗外仍是影影重重一片，小道对面有茂密的树丛，夹杂蛙鸣蝉噪，哪里看得清有什么人影？
“倒是狡猾。”
陆源冷哼一声，也没有追赶而去。那人修为不太高，使的门法不太像百剑门的东西，下手狠辣欲置他于死地。莫不是百剑门里头混了奸细？可他们针对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如今可没有前世那样多的死敌，已知的人里头也没有谁有理由不死不休。
不过那人逃不了太远，陆源往那灵气里打了一道相冲的奇门，那股生生不息的逆向力会冲击整个经络，实力稍弱些，便只有紊乱。
“只待明日。”
陆源不急，既然被盯上了，那这样的杀意还多的是。若真是原来的小雀，只怕死的不能再死……小雀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这些东西只有慢慢解开，不在一时。
＊
百剑门外门有一处瀑布，倒是平日弟子们练功的地方，离陆源的住处不太远，等他出门去杂事堂就看见清晨练功的弟子们勤勤恳恳在山石上练习。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身姿挺拔，衣着朴素，通身都是寻常人没有的精气神。他们拿着木剑，挥斩而出，刺入瀑布之内，反反复复，好似有花不完的精力。
那为首的年轻人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浓眉大眼，鼻子挺拔，肤色偏白，眼睛瞪人的时候有种冬日的狼般的感觉。他握紧手中的木剑，一击刺向瀑布，那水流竟有短暂几瞬的停滞，从脆弱的剑身上一分为二。
少年们看着他的剑势愣住良久，即使是内门的师兄也没有多少人能办到，这家伙……果真妖孽，他们想起来入门的时候执行长老说过的话，那时候给予少年很高的评价。
少年已经是十年内没有出过的剑道天才了。
内门的赵枚师兄虽说天赋异禀，可路途不在这剑道上，这十年内……轮剑道天赋，还真没有什么人能与之匹敌。
他连续削出数剑，招式行云流水，明明只是最基础的东西，到他手上化腐朽为神奇，看来倒是赏心悦目，不觉枯燥。
一群人便不再继续，停下动作观摩起他的招式来。
“穆师兄厉害，这一招‘水击云破’使的精妙，还能窥出几分高阶剑招的意味来。”
“居然还能这样用么？我一直以为‘虎啸山林’只能用作下路防守。真是……”
“我竟然能瞧出几分小卓师兄的风采……兴许穆寒山就是第二个小卓师兄。不，甚至可以超越小卓师兄，追上卓师兄的步伐……”
“穆寒山比不得卓忘年，你可不要把牛皮吹大了。”
有人反驳有人赞成，更多的是在仔细比划穆寒山的招式。即便是被这样多的视线注视着，他也没有丝毫不适，仿佛毫无察觉般继续挥剑。
他挥得累了，垂下剑，擦擦额头的汗水，偶然的，在一边瞧见意想不到的人。
布衣少女背着药框站在池边，她的头发有些乱，兴许是被风吹的，或者昨夜没有安眠。不过这更加给她增添了一份奇异的魅力，瞧着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了。
看上去顺眼太多了……
她的脸是削瘦的，没有同龄少女的圆润，眉眼间的沉默让她看着大几岁。不过依旧逼人的清丽，穆寒山觉着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又多瞧了一眼。
赵源不像是在看他，她对于穆寒山是怎样的人是没有兴致的，准确来讲，她瞧的是他手中的剑招。这个时候她眼睛里才没有那种刺骨的疏离，像个活人了。
等到穆寒山继续挥剑时，余光里瞧见她还没有走。
他有些高兴，不过这种高兴很快让他陷入了窘迫。赵源是谁，都说是赵枚不要了的弃子，现在还一心一意想要攀着小卓师兄他们，自己怎能这样眼拙呢？
穆寒山暗暗唾骂自己犯贱，尽量让心思放在剑上。
赵源开口说话，引得众人纷纷扭头。
“你这招不该这样使。”
穆寒山此刻使的是“回风折柳”，他使出来倒是赫赫逼人，气势十足，引得众人目中异彩连连。分明没有错，这赵源怎么非要挑个错处出来呢？
瞧着就是哗众取宠！
一名盘膝而坐的少年道：“话不能乱说，赵师妹说这话应当拿出些依仗。”这还算是讲理的了，那性情偏激一点的，直接怒目而视。
穆寒山不再挥剑，他皱眉问：“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他自认没出什么错处，便是赵源，也不能随意否定他的剑招。他欢喜赵源是一回事，可剑道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情了，他做事一向泾渭分明。
他在等赵源的答案。
赵源解下背篓，在地上捡起一截枯枝，走近些：“我说你错了。”
“不该这样使，所谓回风折柳，靠的是迂回巧劲，而不是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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