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数百年不倒，抵御风沙和凶兽的坚硬防线，从内到外，彻彻底底裂成两半。
和吹灭蜡烛一样容易。
萧凤撑开伞，踏过赤面真人化作的灰烬，瞳孔里平静得让人战栗。
从头到尾，整个步骤没有一点差错，唯一算错的一点就是，这展魂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们所期望的范围。
忙忙碌碌像蚂蚁，最后也像蚂蚁一样被碾碎。
他们复活的是来炼狱的恶鬼。
萧凤开始数数，从一数起，数到第三声的时候，西河城的地面整个裂开，一分为二，像是将一张纸片弯折，河水从断裂处倾倒。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
罡风裹挟着粉尘，碾碎一切阻碍之物。几位元婴长老卷入其中，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身子一同消散。他们的神魂在虚空里游荡，带着一点茫然和恐惧。
萧凤伸手一抓，将几束魂魄抓住，张口吞下。
他露出餍足的神色。
“定！”
只是张张嘴，一切都滞停下来。他的目光极具穿透性，似是旷宇深处投来的一束安静神秘的光。这束目光望向某一处，才顿下。
“哦？”萧凤似乎发现了极有趣的东西，“夺舍？不，不是。”
他否定了自己的观点。
他的手掌穿过虚空，落在少女的额前，萧凤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睛明亮而杀气腾腾。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活人的气息，他的手掌摩挲过少女的脸颊，感受到温热光滑的触感。
是活着的，心脏跳动，生机勃勃的。
“我叫萧凤。”他试着慢吞吞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随后他想起少女并不能予以回应。
他的心跳得很快，来自于一种莫名的威胁。
这丝威胁牢牢地钳住他的脉络，让他不得不多注意两眼。炼气期……甚至没有筑基，这样都存在他挥一挥袖子就能斩杀无数。
但萧凤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决定多观察一下。
他的手掌抓住少女的肩膀的一刻，一丝霸道的劲气传递而来，只能松开手。
“奇门？……只可惜已经被炼化了。”萧凤自然有的是办法能够剥离，只是过程太过麻烦，而他并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何况到他这地步，有或是没有都是一样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放开陆源。
他不怕幺蛾子。
只需一丝力道，就能让眼前的家伙香消玉殒。
陆源一动弹，脸上没表情，只是眨眨眼睛，像是进了沙子。
萧凤问：“你的眼睛……”进沙子了？
可惜不给说话的机会，陆源朝着他□□一腿扫过来，赫赫生风。
萧凤当然不怕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陆源甚至没有挨到他一片衣角，直直地穿过去，站定身形。
陆源觉得脑袋更疼了，太阳穴一跳一跳，脑子里蹦出更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张脸……好生熟悉。
即使是用的点星子的面孔，气质也是截然不同。
他想起什么，眼底掠过阴冷。
萧凤平声静气：“我不杀你，只是这些人……不得不死。”
他的决定随意而无可更改。
他挥挥袖子，陆源的身影不见。
厮杀已经停下。
河水从裂隙两侧滚滚倾泻，大地崩裂出伤疤，伤疤的更深处黯淡无光。
承剑派几名长老当然也注意到萧凤的降临，他们颤抖着身子，老泪纵横，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萧凤的不同。
为首长老问：“老祖宗，掌门他……”
萧凤并不打算解释，“他太累了。”
他又问：“你们死了多少人？”
长老不明就里，依然如实回答：“算上微捱峰，应当死了九千人。”
“哦。”
萧凤点点头，玄青色的袍子从末梢开始染红，直到一丝红芒爬上瞳孔。他抬起手，玉白光泽的手掌稳稳压下。
一股庞大的重量从天而降。
压得人头皮发麻，重力从皮肤一直渗透到血管，山岳压顶！
萧凤说：“我还你们九千条命。”
话音一落，掷地有声。
脚下爆出一团团血雾，惨叫声接连不断，越发衬得萧凤清润的嗓音如同恶鬼。
九千条命偿九千条命！
长老面色微白，也不敢在萧凤面前露出太多端倪，虽说此番本就要斩杀此地修士，可萧凤毫不犹豫斩杀千人依然让人发寒。
萧凤问：“可以了么？”
“可、可以。”长老结结巴巴，被他的问题弄的语无伦次。
萧凤问：“你们还有什么愿望？”
他的声音动人又轻柔，比起春风还要舒畅。可陆源感到一丝寒意，他身子锁在漆黑的虚空里，仍然能够看到听到萧凤的所见所为。
为首长老咬咬牙，向前踏出一步，叩首道：“恳请祖师光复承剑！我等誓死追随！”
若是赤面真人瞧见此情此景，只怕要气的半死。
徒为人作嫁衣裳。
不过他已经化作一抔黄土，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萧凤说：“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长老说：“全看老祖了。”
主动权全在萧凤手上，可是萧凤是不喜欢麻烦的人，尤其是开宗立派这样的事情。
他都手指一晃，指着严先生：“那么——杀了他。”
那种气味……无极剑门的气味……令人憎恶。
萧凤喜欢看虫子撕咬。
他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长老的身子如同一颗弹珠，拉满皮筋，直直朝严先生扑去。原本停止的战斗一触即发，两方似乎都想起自己的使命赖，浴血奋战。
萧凤摸摸陆源的脑袋，揪着她的后领。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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