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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当夜便被太常卿大人领去了一间朴素的小酒馆，桌上摆着几叠下酒小菜，太傅大人已在那久候。苏晟赶紧上前行礼，太傅大人点点头，示意他在旁坐。
“苏大人，朝中格局，您如何看？”
“……”苏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开门见山，愣了愣，赶紧摇头道，“太傅大人，下官久居小县城，入京仅半月，着实不太懂。”
“……那老夫只问你一句，对于皇上，苏大人怎么看。”
“……皇上。”苏晟沉默了片刻，组织好了言辞，抬头道，“皇上对下官有知遇之恩。”
封县不是皇帝一人的主意，却毕竟也是皇帝准许默认的，太傅点了点头，并不说破，又道：“皇上对苏大人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提携至三品侍郎，苏大人，您就没有其他想法了？”
苏晟眼珠子局促的动了动，看来太傅大人也对他调查了一遍，再遮遮掩掩着就更令人生疑了，于是抿了抿唇，道：“太傅大人，您要听实话吗？”
“……你说。”
“苏晟在齐仓时，曾受人陷害身陷牢狱，后来京中派了林尚书前去，才得以洗刷冤屈。此一事，苏晟心中鸣谢。”
“……”见苏晟所说的话终于与他调查的事对上了，太傅这才点了点头。
“齐仓县发瘟疫，下官竭尽全力挽救于万一，之后受皇上提携，官升四品。此一事，苏晟心中感激。”
“……”
“可这两件事，与其说是受皇上的恩，不如说是下官身正不怕影斜，所受封赏也都是应得的。这些话，苏晟本不该说，只怕被人误以为是没有感恩之心的。可皇上毕竟是皇上，像下官这样的人，没有一点身世背景，只能提心吊胆好好办事，倘犯了错，皇上不会有分毫偏袒。”苏晟说到这里，终于把话题引回到了太傅身上，“而此次苏晟铸成大错，太傅如此偏帮，再造之恩，下官才是没齿难忘。”
真话假话掺合着说，才是叫人最真假莫辨的。太傅摸了摸白须，终于是点了点头，举起酒壶为苏晟面前的酒盅斟满：“苏大人，你虽年轻，但贵在心思通透，有些话，老夫便也同你说明白了。”
苏晟诚惶诚恐，拱手道：“……太傅大人请讲。”
“老夫在朝为官也有几十年了，算到如今，辅佐了三朝皇上，以前，老夫任丞相之职，自大皇子受封太子以后，老夫自请前往国子监，辅佐太子学业。因为老夫觉得，一国命脉是走上坡还是下坡路，便系在储君身上。……这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多年，太子过世前二十七八，说与老夫情同父子也不为过。”太傅大人叹了口气，目露悲戚神色，摇了摇头，“太子虽不机敏，但心性纯良，对朝堂之事过问的不多。老夫只能为他撑起朝堂的事来，辛苦虽辛苦了些，知道太子是个如何的人，心里也是欣慰的。”
太傅与太子师生情深，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人两隔，苏晟便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太子死得不明不白，老夫似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肉，心痛……”说到这儿，太傅轻捶着胸口，混沌的眼中已盈起了泪花，“心痛之余，老夫别无所求，只求还太子一个公道。”
“……”
“可要重审此案，老夫必须要积攒足够与新君抗衡的势力来，于是老夫派国子监丞卫舫卫大人四处寻人，欲联名上书。谁知，谁知害的小卫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卫，卫大人……？”苏晟大惊，几个月前卫大人还找过他呢！怎么他出事了吗？！
“……苏大人何故这反应？”太傅起疑。
卫大人出事了？谁干的？皇上吗？苏晟惊魂未定，许久才看向太傅，稳着声线道，“当年春闱，我与卫大人一同中举，名次相仿，因而，我们认得。太傅大人，卫大人出事了……？”
太傅悲痛点了点头，苏晟整个呆坐在了原地。
季桃花说从未听说什么联名上书，可杏花君却知道自己没有写下名字，也就是说，那名册已落入皇上手中？而卫大人难道已经……
“苏大人，老夫作为过来人，只想给你一句忠告。”太傅大人一脸严肃看着苏晟，伸手覆上苏晟放在酒盅边微凉的手背，“……无论什么时候，你得明白自己在为什么人办事。若是太子那样的善人，便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当的。倘你为一个心肠歹毒的人办事，无异于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当你没有任何作用之后，你想想，一个本性恶毒的人，又会如何对你？”
“……”
苏晟有些懵了，整理今日的事，皇上杀人眼也不眨，还将他随意推进火坑，而太傅大人与他没有分毫交情，却愿意出手相助，按这话来说，苏晟应该选哪一边已再清楚不过了。
可，杏花君真是个歹毒的人吗……？苏晟从不觉得，杏花君在清山救过他，又几番指出明路让他走，虽然有的时候有些可怕，可他怎么会是坏人呢？可他对卫大人与容王世子下手毫不容情，甚至连父兄之死可能也与他有关，苏晟简直有些怀疑，杏花君与皇帝，这两者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苏大人……？”
“抱歉……”苏晟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已令人生疑，忙抹了抹眼角，对太傅大人道，“春闱之后便许久未曾见过卫大人，突然听闻他遭遇不测，这便悲从中来，心绪难平。”
太傅闻言，苦涩的笑了笑：“……老夫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肠软的，看着倒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苏晟只觉受之有愧，随便应和了几句，之后太傅又说了世子之事如何处置，关切的嘱咐了苏晟几句，这小酒席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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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离席后便开始暗自琢磨：如果杏花君当真知道自己并未写下名字，就说明两件事，第一，他手中有名册，第二，他确定卫大人来过齐仓。
由此推断，苏晟觉得卫大人极有可能是在离开齐仓后便遇害了，于是苏晟以回乡为由，在吏部告了几日假，和二爷爷一块在京城去往齐仓的路上调查线索。
苏晟连日告假，开始举止反常，林湘得知他在调查国子监丞一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又不知怎么办，便报到了皇帝那儿。
何公公在旁插话邀功：“这苏侍郎到底在想什么，竟连自己帮着哪边都忘了，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还是太单纯啊，被那老狐狸灌了迷汤了……”皇帝却只笑，对苏晟这举动丝毫不显得意外的样子，沉着的很，“无妨，他要查，便让他查个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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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rz。混乱了，前面不小心漏贴了一章。五十六章已经编辑改回去了，这部分其实是五十七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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