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精疲力尽，男人睁开眼晃晃混沌的大脑，昨晚他睡的并不安稳，一个接一个梦境纷至，他梦到自己被鳄鱼追逐淌过深河快要窒息，咫尺之外就是河岸，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只要伸手就能救他上岸，可是那个人没有动，甚至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他被追上来的凶兽拖入深渊。
该死的噩梦。
柯昀甩头，今天要跑的地方多，得比平时更早去网点分拨装车。洗漱一通出屋子，客厅并没有人在，裴玧不知发什么时候离开的，音响被放在柜子上，柯昀本想留它在家，想过后还是放进了口袋。
一早打卡，两个片区的快件将后箱装的满满当当，幸亏今天裴玧并没有跟来，不然只能坐车顶上兜风。
柯昀打起精神，鼓足干劲出发，他做好打算用一上午的时间跑相邻片区，下午回自己负责的区域。同事负责的产业园是一个经济技术开发区，各公司相隔很远且无路标，没想到派件并不顺利，沿路来回绕过几个圈已经时至中午。
下车买了盒方便面解决午饭，柯昀看着偌大的产业园发呆。安通快递员从来由上头分配片区，行内人都知道做这一行必须和上头打好交道，瞧着递盒烟之类的小事情，说不准划分片区的时候你就能捞着好处。
首选地段当然是跑商业区，这些地方开设公司，私人店面，遇上做网店生意红火的大客户一年工资不下十几万。再者，写字楼内部配有电梯，商务件都不重，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收个几百单下来。
而最吃亏的，恰恰是柯昀这种被分配电动车的快递员，柯昀负责居民区的地方没什么高档小区，老头老太太寄两箱瓜果腊肉去子女那边，就得由快递员背着爬七八层楼，冬天零下十多度也得风雨无阻，带病上工也没人给你发奖金。
往泡面盖上插塑料叉子，就见裴玧远远走来，一上午没有露面，柯昀能感觉他就跟在自己不远处。
裴玧看着很忙，柯昀吃面的功夫他就在旁看书，只是不断有电话打扰，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使，思路清晰，柯昀在旁边听着他打电话，倒也没蹦出奇言怪词，只像是为不着调员工操心劳神的领导。
吸溜完一碗苗条，柯昀放下叉子直言：“其实你用不着陪我在这里晒太阳。”
裴玧又一次挂上电话，摇头：“你不用在意我。”
既然这人打定主意，柯昀没再劝说，只说起别的。
“昨天把我支去城西的人，在快递点有开设账户，规定需要实名登记，虽然不一定对你有用，晚上我回去把开户人资料交给你。”
裴玧对此挺意外。
男人继续说：“我不是想帮你们，只是更讨厌坐以待毙。”
裴玧点头。
昨天一时上了头，柯昀后来想明白，其实欧**本没有义务给他做解释，他们这一个月相处对欧阳来说恐怕是被迫无奈。
丢了泡面盒，裴玧从长凳起身，一晃眼功夫不见了人影，柯昀正想离开，一个声音喊住他。
“柯昀，我们谈谈。”
柯昀取出音响放在膝头，一会儿才说：“想谈什么。”
“过去一整天，冷静下来没有。”
男人额角青筋一跳：“你说呢。”
“我向你承认。”欧阳坦言。
“你遭遇那几次被埋伏，确实有我的缘故。”
“他们原本的目标只有幽都的人，而你这个半路杀出的变数，自然会有人想来试探你的深浅。”
很好，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打算。
柯昀自嘲，“那他们应该很失望。不是瞒不住，你也没打算向我坦白吧？”
“没错。”欧阳没有否认，“我原本打算暗中交给裴玧去摆平，整件事说到底是我们连累你。”
“说完了？”男人不想再听。
欧阳并没有就此打住，“你想过没有，就算没人干涉，那帮找你麻烦的人最终会如何？”
柯昀低头磨磋手指，这是他不安时下意识的举动。
“虽不是上策，放任那些试探同样能证明，你毫无威胁。”
柯昀知道，欧阳这是在告诉他有时候不作为反而是最好的掩护，让藏在暗处的人彻底松懈，只有被低估到尘埃才有可能办到。
“如果一切顺利，我离开以后，你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任何记忆，没人会伤害你。”
柯昀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也许你在盘算让我逐渐淡出视线，可是你错了。想要我命的人只是更变本加厉，而我就像个蠢货一样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柯昀始终无法释怀。
“在你们眼里我的感受根本无关紧要吧，处心积虑地为自己谋划，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能把我丢开。”
这就和对待路边的猫狗有什么区别。
“是我的错估，把你送进了那一场危险。”欧阳沉声。
“我只问你一句。”柯昀很认真。
“你信我吗？”
“我不知道你有多少仇家，你站在自己的处境要自保无可厚非，只是欧阳，就算你再想把我撇清，我也已经被牵扯了进来，哪怕不自量力我也要把事情说明白。你给我听好，不管你们的身份有多牛逼，在那些惹了我的家伙付出代价前我绝不退出，所以别再见鬼的费时间想着怎么把我一脚踢开。”柯昀开始觉得，他或许比自己以为的更加记仇。
出乎意料的一番话，许久，欧阳低笑。
“哪怕是跟着我以后那样的危险不会少，指不定哪天就丢了小命，也不改变主意？”
柯昀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呛声：“谁活一辈子到头来不是个死，你要是再瞒着我拿我当枪使，我就把你丢进垃圾回收站。”
“我是个坏人，如果你碍了我的路，我不会来救你。”
“……”
他似乎把自己卖了，柯昀沉默着，就在以为欧阳会继续刺激他，半晌，他听见了一句称得上承诺的话。
“不会再有下一次。”
随之，呼吸灯熄灭。
柯昀把快出口的追问咽回肚子，此时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这句话里头的意思，是指不会再一次隐瞒还是再一次让他身陷险境，又或者...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从他身边消失，从此再无交集。
男人无语望天，他应该乐观一点看待整件事，如果欧阳想离开，何必向他解释这一大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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