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懵懵地来到外书房。
贾珍正和管家来升商量春耕的事。
“‘二月二’祈福的事,芸儿爷办得极是热闹。”来升不由得夸赞道。
贾珍一颔首:“嗯,我听说放了两万斤鱼,社戏好像也办得热闹。”
来升说:“他还在村子里和耆老们祭祀了土地神。那些族长耆老倒是都赞他。”
“这事一完,咱们京郊的庄子都该下地了。我已派了来平、来安去巡庄子。”
来平、来安兄弟俩是来升手下的二等管家,一般管着田庄的事宜。
“大爷看看,还要不要派本家的爷们儿去?”
贾珍“哼”了一声,说道:“本家的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贪图享受怕受累的——”
一语未了,看见贾蓉在门口探头。
“就比如这个——给我滚进来!”
贾珍一见到儿子,火气就上来了。
来升和贾蓉见过礼,看贾蓉有话要说的样子,就指一事告退了。
临走时贾珍补上一句:“你去和二奶奶说一声,就让芸儿再走一趟吧!”
“是,大爷。”
贾蓉看来升走了,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对他父亲说:“父亲,你可知道二婶婶要纳妾的事?”
“嗯?不是让你去问你姥娘和你二姨儿吗?”贾珍把玩起多宝阁上的一个青花五彩葫芦瓶,随口说道。
“爹!”贾蓉着急了,围着他父亲团团转。
“那可是二姨儿啊爹!这要是凤姑姑娶进去了,咱们……爹你可就不好见了!”
贾珍听了一偏头,放下瓶子窝了他儿子一脚。
“满嘴里胡吣的什么?”
这个猪脑子的儿子,嚷嚷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贾珍、贾蓉父子素来有聚麀之诮。
不光贾珍和两个小姨子有些首尾,连贾蓉也和尤氏姐妹有情。
只不过,贾珍是个时时有新友的主儿。一听说凤姐儿要纳尤二姐进去,也就丢开手了。
贾蓉倒是个多情的,颇有几分舍不得。
“每日家斗鸡走狗不务正业!还不快快去了好办正事!就让你没事去北静王府上坐坐,就是不听!”
贾珍看贾蓉这幅样子,越看越气。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值得这个样子?真是有失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
再说了,二姐儿嫁进去了,不是还有三姐儿嘛!
三姐儿比二姐儿还刺激几分。
想到这里,贾珍暧昧地笑了。
随机又板起脸瞪他儿子。
“快滚!看了你我就来气!”
又挨了父亲几脚,贾蓉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大门外,小厮已经套好了马等着。
贾蓉骂小厮:“套这么快是要赶着去吣尿吗?”
小厮无辜地挠挠头。
贾蓉咬咬牙,翻身上马,一路思量着如何才能使得尤老娘和尤二姐不答应这门亲事。
一直到了尤家大门外,贾蓉也没个主意。
这样的门第家世,别说娶一个进去当二房,就是一气儿娶走两个,保不齐人家也乐意!
贾蓉索性一咬牙,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乍一听此事,尤老娘大喜过望。
尤老娘本是个寡妇。
她的先夫是小富之家。怎奈一朝病倒,丢下她和两个年幼的女儿撒手人寰。
尤老娘一个柔弱女子,对家里的产业独力难支,钱财就日渐消耗下去了。
刚巧这时有媒人上了门,提的就是尤氏的父亲尤曲园尤老爷。
尤老娘悄悄打听一番。
这尤老爷是六品京官,祖辈都是以科举入仕的。虽说是书香门第,却多少有些清贫。
不过好在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名唤尤姜。
于是尤老娘答应了,带着两个女儿和一笔家产嫁进了尤家。
借着新夫的官职,她又得了朝廷的诰命,摇身一变成了尤安人。
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生活富足地过了起来。
后来尤氏出嫁,做了贾珍的填房。家里的境况也愈来愈好。
可不成想,尤氏出嫁没几年,尤老爷摔了一跤,人就没了。
尤老娘又成了寡妇。
失去了倚靠,尤老娘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尤家也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幸而平日贾珍、尤氏多有接济,才让尤二姐、尤三姐依然能过上小姐的日子,不至于太过落魄。
“我的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尤老娘如今美人迟暮,说话也有些颤巍巍起来。
贾蓉不敢隐瞒,说道:“确实是我二婶子在老太太面前向我母亲提的亲。”
这可是极大的体面。
如今进去就是二房奶奶,若是再生个儿子呢?
尤老娘看向女儿。
这两个女儿年纪不大,可生得极美,像是一汪子山泉水中养出来的两朵花——一朵儿是温柔的白牡丹,一朵儿是带刺的红蔷薇。
美貌在她们这种半穷的人家,可以是好运,也可以是灾难。
尤老娘一直都盼着两个女儿嫁得好一些——没有尤氏的那种好运道,稍差一些也不是不行的。
所以每每贾珍来家里厮混,就算明知不妥,她也都装聋作哑。
若是混着混着,就把她们抬进去做了姨娘呢?
尤二姐儿看母亲看向自己,心下就明白了。
当下就红了脸低了头说道:“全凭母亲和大姐姐做主……”
贾蓉一听,这可不行啊!
于是他赶紧添油加醋,说道:“我这二婶子最是刚强厉害。家中上上下下,没有不怕她的。”
尤老娘说:“上一回你祖父做生日时,我们也见过凤二奶奶,很是爽利会说话的。”
“嗨,她最是嘴甜心苦的了!外面看着好,里面都是心眼子。”贾蓉说得忘情,就开始口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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