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人和他说过凡念珂的情况，但他一直不知道，凡念珂的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而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凡念珂认下了夏含煜，永远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把夏含煜和自己幻想中的儿子模样变作一致的，或许，在她心底，一直心心念念的儿子，就是夏含煜的模样。
本来，夏含煜答应给夏含清做饭吃的，现在，也不变卦，只是，一起吃饭的人，多了两位。夏含煜进厨房，夏含清跟在一边帮忙，景建中和妻子坐在沙发上，等待品尝儿子的手艺。
厨房里，香味一阵阵飘散而出，凡念珂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我就知道小昱的厨艺好，瞧，他终于要露一手了！”
“是啊。”景建中顺着妻子的话说下去。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如此。
忙活了一个小时，夏含煜和夏含清把饭菜端上桌，宣布开饭。凡念珂招呼儿子去洗手，告诉他，要洗白白，然后才可以吃饭。
夏含煜没有拒绝，乖乖听话。
或许，在凡念珂的心里，就算儿子长到十岁、二十岁、三十岁，也永远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宝宝。
她怕儿子不乖乖洗手，还特意跟进卫生间，看着儿子洗手。
“跟妈妈学，先冲一下……”凡念珂伸出自己的手做示范，“然后涂洗手液……小昱……小昱！”
忽而尖叫，音调凄惨。景建中和夏含清都往卫生间冲，夏含煜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
左手，小指，永远，残缺。
是不是，吓到妈妈了？
“念珂？怎么了？”把凡念珂搂在怀里，景建中轻声哄她。
“手指，手指！小昱的手指！啊啊啊！给他们钱啊！不要伤害小昱，不要！”
凡念珂像是疯了一样，叫的特别大声，整个人神情异常，像是陷入梦魇一般。
当年，他们收到过儿子景昱的手指，在那个时候，凡念珂还没有疯，但表现的跟现在一致无二。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儿子好着呢。”景建中哄凡念珂。
夏含清听凡念珂说的话，就知道了原因，她垂着脑袋，开心不起来。
哥哥的手，永远都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十指俱在。因为这件事，夏含煜从小到大其实没少受歧视，而夏含清，则经常化身为正义的使者，去教训那些人……
凡念珂发疯的时候，很难确定多久才能恢复正常。有时候，景建中只要哄一下，她就会恢复正常，但也有的时候，她比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更难搞定。
比如现在，景建中一遍一遍地安慰凡念珂，然而，根本没用。凡念珂还是一遍遍惊叫，吵着有人要害她儿子，快去打坏人，保护儿子。
夏含清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很不好受。
夏含煜更是好不到哪儿去。
景建中哄了好久不见成效，忽而转头看到夏含煜，心里有了主意，他对还在折腾的凡念珂说：“念珂，小昱肚子饿，要吃饭。”
“小昱肚子饿，要吃饭？”凡念珂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忽然安静下来，她催景建中：“那快吃饭啊，别让小昱再饿肚子了！”
单看此时的凡念珂，何等正常，任谁也不相信，前一刻她还状如疯妇。
终于，四个人坐到饭桌上，有些菜已经不冒热气，夏含煜要把它们送进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凡念珂非要自己动手，让夏含煜乖乖坐着等吃饭就行。夏含煜坐着，但视线一直追随凡念珂，生怕她忽然发疯，不小心伤到她自己。
把菜热好之后，四个人终于可以开始吃饭。吃饭时夏含煜刻意控制自己的手，没再让凡念珂看到自己的断指。
吃饭的时候，凡念珂问了夏含煜不少问题。大概，她“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会“问这些问题”，至于答案，则未必与夏含煜答出来的一致。
比如，凡念珂会问，小昱课堂上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最近在干嘛。夏含煜说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凡念珂就要和他争辩，明明上一次他说过，有喜欢的女孩子！
那上一次，究竟是哪一次，只有凡念珂自己知道。
夏含煜没有顺着凡念珂的心思去说，他坚持认为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而且还强行纠正了凡念珂的印象。
景建中一直很小心翼翼，生怕夏含煜说的话不顺凡念珂心，她又要发疯。但这一次，是他多虑了。
从头到尾，凡念珂都很乖，一直没有闹腾。就算夏含煜说一些和她“记忆中”不同的回答，她也不恼，就和夏含煜讲道理。如果夏含煜最后说服了她，那她就信夏含煜说的！
等大家都吃完饭，放下碗筷，凡念珂不让夏含煜去洗碗，自己也不打算动手，她很随意地支派景建中去干活，景建中相当配合。
这么多年，只要妻子好好地，他做什么都愿意。
当年，他也是和夏含煜一样的高材生，天之骄子，有大好前程，但因为家庭的变故，他的生活重心变成凡念珂一人。谈不上难以取舍，因为，做出决定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他能为这个国家、为社会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人都能做，但照顾凡念珂，全心全意照顾凡念珂，这件事，他自认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用心。
这次和儿子见面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不能因此而多待，毕竟儿子有自己的时间安排，他们夫妻也有自己的生活。当然，依照他们的想法，在未来的时间里，自然希望儿子回到家庭，成为家里的一员。
这事不能强求，更不能急。景建中知道，要慢慢来。
凡念珂不知道，毕竟，在凡念珂的心里，儿子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下午，景建中带着凡念珂离开，夏含煜则自己打车去机场。本来，景建中还想开车送他过去，但被他拒绝了。
哥哥离开之后，夏含清收拾东西去医院。
洛云飞所在的病房有电视机，不过，只能收到几个台，而且，是很老式的机子，连遥控器都找不到，现在只能按电视自带的按钮来操控。
事实上，这种老旧的机子还没被淘汰，主要原因是，现在的病人一般都自带智能手机，需要看电视的情况很好，而这些机子旧归旧，放电视的时候还是挺清晰的……
洛云飞也有智能手机，但他现在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靠护士帮忙，双手总共就一个手指能用，还得预备着按报警器，这种情况下，他能选择的娱乐方式，只有看电视。
额，就是换台不方便。有人在旁边还好，要是没人在，他很可能会被迫看好几十分钟甚至更久的雷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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