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无妄被气到的时候,青巧就笑;青巧一笑无妄气头没了也跟着笑,但是一见无妄笑,青巧就收敛了。
然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青云就开心起来了。
炉火那么暖和,茶刚煮开正往外喷着股清气,和李牧祠的腊梅混在一起,拧成了股让人飘飘然的暖香。北方的家具粗枝大叶了些,但件件都是他布置的,处处都合他的意——这可是他的家啊。
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人都平安地在身边,有这些就够了。他不乞求再得些什么,也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样。
“这么些年过去,徒儿也出息了,怎么军里还是这么穷……”外面传来闲谈的声音,正帮着青巧收拾东西的无妄一惊,放下了手里的书册。
紧接着,声音停在了门外,有人拍了拍手掌,朗声道:“燕铁骨将军在不在?”
“在!”她喜出望外地去摸拐,“师父!”
无妄飞鸟投林似的投进了来人的怀里,高大到几乎挡住了所有进门的光线的男人拍拍无妄的肩膀,语气欣慰:“好徒弟,长这么大了。”
“嗯!师父你怎么来了……你已经好了?他们怎么让你出谷了?”无妄扶着拐站起来,看见了师父身后那熟悉的疏朗眉目,还有那张揍过她的琴,像见了鬼一样:“师……师母?”
那个抱琴的男人冲她点点头,声音很弱,根本不似记忆里那般中正有力:“你是无妄?”
无妄把惶惑的眼神投向了她师父,师父给了她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无妄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青云已经到了跟前,很规矩地冲二人见礼:“晚生付青云拜见秦前辈,拜见薛前辈。”
“好徒弟。”薛铁把青云扶将起来,“无妄在信里经常提你,这一年多亏你照顾了。”
这一句“好徒弟”说得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秦红走到青云面前捧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前些日子听说你在练琴,这是我以前收藏的几套古谱,不成心意。”
青云诚惶诚恐地接过木匣,抬头看这位神话一般的前辈,倒没觉得像传说的凤息红那般盛气凌人,反而和他见过的同门相比很是和煦。
“师父师母,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无妄把远道而来的两人迎进来,随即到外面拦下了一个队中的小姑娘:“萧萧!来,带青巧妹妹出去转转,今天的日课免了。”
青巧本来怕生,一直在书架子边远远地站着,听说有同龄人带她去玩,也就围起斗篷欢欣地跟着走了。
“师父,我的呢?”无妄由薛铁扶着坐到炉火边,见师父两手空空便问。
“什么你的?”
“见面礼啊?你说这次见面送我的踏炎呢?”
“我说过吗?”
“师母!”无妄见薛铁不认账便转向了秦红:“师父他四年前是不是说过!”
“嗨呀不就是匹踏炎,我骑来那匹送你,配了全套踏炎马具的,青年壮马,够你骑了。”没等秦红反应薛铁赶忙说道。
旁边端着茶杯的秦红“噗”地笑了声,“无妄啊,你穿着玄甲骑匹踏炎,到了晚上可就能隐形了。”
“噫……”无妄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踏炎又是她心心念念很久的马,还是舍不得:“师父不也是这么骑么。”
“你师父的审美已经没救了。”说完闭眼抿了口茶,“清明茶,好。”
“对了师父,你是怎么从恶人谷出来的啊?他们不是……”
“现在疯病已经控制住了——应该说打去年易之回来之后就好了。你也知道恶人谷年年都乱,易之一回来是非就全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出来躲躲。”
“出来躲?躲到苍云来?……”
薛铁抢过无妄手里的茶壶,给自己倒酒似的斟了一杯,“主要是顺路看望以前的老朋友,在雁门关过完年,我们就往——啊好烫好烫!”
无妄赶忙找毛巾给薛铁擦滚烫的茶水,秦红手指点了点杯托,正色道:“青云。”
青云一怔,立马坐直身子:“是。”
“刚才这件事,”秦红正过头,盯着青云的眼睛,“就不用告诉天道轩了。”
“是。前辈尽管放心。”
“我是去年被部下带回的恶人谷,之前所有的事情,除了他,我都不记得了——无妄,进门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起你,抱歉。”
“没事没事,刚才我还吓了一跳,之前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了……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师门还是整齐的。”
薛铁嘘嘘地往被烫红的手背吹着凉气,又道:“易之,你不是说失忆这事不和人提的吗?”
“你不能和人提,我自己可以提。”秦红又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捧在手里。
“对了师父,”无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在千岛湖碰见细柳堂的杀手了。”
“什么?”
“细柳堂?”细柳堂原来的主人还没有着急,薛铁先拍起了桌子:“怎么又是细柳堂!”
“如果他们还是以鹞子为号的话,那就是细柳堂没错。”无妄说。
“细柳堂从我走后都发生了什么?”这话是秦红问向薛铁的,无妄只看到自己师父的脸转眼就黑了。
“这……我们回去再说。徒弟,你看清那些人了吗?”
“我看清了。”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青云说道,“他们第一次刺杀被我发现了。”
“第一次?”无妄抓住了青云的手,急急望着他,看到他脖子上自己割的疤之后又一阵心疼:“还有几次?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只是威胁我而已,没事的。一共有三批人,第一批是个明教带了两个刺客,脖子后面都有刺青;第二批投毒没看见人,投的是阎王帖;第三批是几个唐门,人数不清楚。”
无妄觉得心猛地往上一提,想起了在长歌门被迷昏之后的梦里见到的几个黑衣人:要是他们真的要灭口,岂不是……
好疼,根本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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