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是个晴朗的天。
李志按昭照王队给自己的命令，请了半天假。
“王队，我们去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请丧假，好不吉利的。”李志道。
“你不是警察吗？还怕这个。”王队叼着根烟，也不好好抽，一边含混着嗓子说话一边开车。
“警察也不一定是唯物主义啊。”李志小声嘀咕。
“死人嘛，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王队叹了口气，打开雨刷器，试图把意外投射到车窗的鸟屎擦去。雨刮器刮过那团白色的不均匀粘稠物，把痕迹搅得到处都是。
“妈的。”王队狠狠摁了下喇叭，骂了几声准备变更车道，“都是些什么人，开个车都不会。”
“王……王队，你节哀啊，不要太难过了，会出车祸的。”李志一边安慰，一边默不作声地拉住了车扶手。
“你说什么？”王队又开了几米才反应过来，“想啥呢小子，又不是我家的丧事。”
“那……”
“还记得那个被绑架的小姑娘吗？”王队道。
“嗯，叫佳一的对吧，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就那么死了，那个杀人犯太令人发指了。”李志道，“就是她的葬礼吗？”
“嗯，这案子还是凌教授提供了凶手的线报。”王队有些歉疚，“这事实在是我们没办好，还好凶手终于伏法了。今天葬礼，我带你一道去给人李总道个歉，再慰问一下。”
“哦。”李志点点头，“不过王队，这个也不是你的错。”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拍了胸脯跟人家保证过的。现在凶手是人凌教授帮忙抓的，取证还是靠凶手自己坦白补齐的，我不心虚才怪。”王队说道。
“那……那个李总还好吗？我这两天看新闻，子木集团好像有点起色了。”李志道，“唉，王队你说，会不会是他们集团里有人想搞他，才害了他女儿啊。”
“闭嘴，话别乱说。”王队幽幽地说了一句，但表情看起来却是心有戚戚的样子，“行了，前面就是火葬场，你待会严肃点，别没事就玩手机。”
“知道了王队。”李志直起上半身，认真地回答。
炉子烧了好一会，终于熄了火。
“火化好了，家属过来拿吧。”
工作人员把还热烫的骨灰挑挑拣拣，最后全放进了盒子里。有些骨头还没有碎，积聚在一起，仍然是块状的，只是已经没有了完整的样子。
“不是说牙齿烧不掉吗？”李天龙说道。
对方看了他一眼，拿着一双长长的筷子伸进盒子里，慢慢翻出一小颗牙。
“在这里，不过很脆了，留不下来的，我还是放里面吧。”工作人员说完，牙齿就已经化成灰掉了回去。
李天龙用手指狠狠挤了下眼睛周围酸胀的部分，把心里的郁结又压了下去。
“拿好了。”
李天龙接过盒子，把盖子盖上，捧在怀里。骨灰暖暖的，接近人的体温。只是盒子是四方的，棱角分明，压在手臂中间，显得有些难受。
“走吧。”黄灸默默握住李天龙的手，把他带到室外。
外面的天是青灰色的，有些凉，来送葬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高兴或难过，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的亲戚之间时不时说着几句话，拉拉家常。小孩子百无聊赖地趴在母亲膝上，小心地问究竟多久才能回家。
“李总，节哀。”王队带着李志走到李天龙面前，深深鞠了个躬，“抱歉，那么晚才抓到凶手，是警方的失误。”
“没有的事，囡囡已经好好地走了，新闻也已经澄清了那些谣言，已经拖得够久了，也该好好送她走了。”李天龙拍拍王队的肩，示意他起来，“而且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配合警方调查。”
“家属情绪激动，这个是情理之中的事。”王队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来，拿了一根给李天龙。
“囡囡很讨厌烟味，我去应酬回家，她都不愿意靠近我。”李天龙接过香烟，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去吃点东西吧。”黄灸把外套带了过来，递给李天龙。
“对啊，你一直守在这里，现在火化完了，你先去吃点，等会手续还要办呢。”王队也开始劝说。
黄灸见李天龙表情有些松动，便把骨灰盒拿到了自己手上，拉着他去了旁边摆丧宴的地方。
餐桌边上还稀稀拉拉留着一些人。荆芥坐在靠近门口的位子上，手里捧着李佳一的遗像。相框里的照片被印成黑白色，李佳一稚嫩的脸上画着笑容，俏皮可爱。
“李大哥。”荆芥和李天龙打了声招呼。
“麻烦你了，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在弄。”李天龙给荆芥拿过来一碗粥。
“没事，一家人说这个干嘛。”荆芥道，“李大哥，你不是打算把那套别墅卖掉吗，那你住哪儿，要不要到来我家住。”
“我这么多房产，还怕找不到地方住吗？你当我几岁啦。”李天龙说。
“李大哥，我看你状态还是不好，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而且那些地方李天琦都认识……”
“没事的。”李天龙摆摆手。
荆芥犹豫了一下，还想再劝，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放心，我会照顾他。”黄灸道。
“……那拜托你了。”荆芥欲言又止。
“李总。”顾雨洺穿着黑西装出现在门口，他今天似乎涂了粉底，脸色格外白，眼眶周围更是隐隐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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