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盛？”荀宁颇为惊讶，“你说出现了意外，我以为转折点是你。”
凌咚摇摇头，道：“我和他是实验的两极。对我的改造旨在去情绪化，而对严盛的改造则是情绪深化。20世纪末期，人们对于精神对人体的作用还争论不休，有很多人主张单纯的物质文明提升，剥离情绪稳定感受这些精神层面的需要，以节省更多空间用以个人发展。团队内意见也并不统一，所以我们两个是二阶段实验的两组对照。”
“生命形式的转化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的？”
“是从那一次开始被发现的。”凌咚纠正道，“严盛篡改了数据和线路连接，成功杀死了一个实验对象。可是那个对象却成为了另一种存在。教授见证了这一切，他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意外，而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契机。他紧紧抓牢这个契机，把原本的实验完全转换成了自己的研究。”
“这比自己重新立项要难多了。”
“对，但是教授需要我和严盛，依靠他自己的能力，更根本不能继续实验，他是个很平庸的人。”凌咚道，“他杀死了实验团队的所有核心成员，然后由严盛来领导整个实验的进行。”
荀宁想到了在大楼内严盛面对教授时的绝望。
“不过处于某种执着，教授一直认定我是最完美的实验品。严盛很讨厌我，不过，也没什么，实验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有警方突破了实验基地，抓获了所有的非法研究人员。”
“严盛身为受害者，而且当时是未成年人，并没有被判刑，也提供了很多证词，他引导了很多受害者去指认其他研究人员，所以教授只被认定为从犯。”凌咚道，“你复活的消息我一早就知道了，教授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前临近出狱，正巧你死而复生，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和生笙一起去找你。”
“你是说永乐村那次？”荀宁皱起眉头。
“嗯。”凌咚道，“但是为了考证你的准确身份，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另外，后来生笙确认了你和顾雨洺的关系，我认为你有能力自保，也不会被严盛利用，就没有公开自己的目的。”
“那这两年——”
“我请求教授把严盛调离，严盛就被调离了。”凌咚道，“他即使又再多的想法，只要教授不同意，他都不会做的。”
“谢谢你，给了我一点喘息的时间。”荀宁道。
“顾雨洺是严盛一直的攻击目标，要对抗严盛，当然要拖延到他清醒啊。”凌咚说得理所当然，“可惜了，我本来就是有案底的人，兜了这么大一圈，最后还是没能把自己摘出去。如果能够置身事外，看顾雨洺和严盛对抗，我的身份会明朗很多。”
荀宁不禁苦笑：“你这样利用我们，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怕报复吗？”
凌咚想了想，似乎很困惑：“我问生笙按照一般的规则，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告，她跟我说，你如果问我，就坦白说。这样不对吗？”
荀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自己从其他渠道知道这一切，大概会很气愤吧，但现在……
“同样是实验品，为什么你这么反对严盛的做法。其实你们都不算是——”荀宁纠结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
“我说过的，我不认为这个实验有可行性。生命形式可以转化，但实验却不可逆。这和鬼魂的附身不一样，实验无法定向，实验结果不可估计也不可逆。而即便最后能够定向转化成神，这种‘进化’也不能通过基因传递到下一代。更何况，鬼神这几千年已经完全把这条进化之路的失败阐明了，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论证。”
“是啊。能够成神，但这种力量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只是剥夺了别的存在，没有意义。”
“最重要的是，教授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他的平庸注定了不会有转机。如果是我或者严盛，苦心钻营或许可以找到新的突破口。”凌咚说的干脆，没有留一丝情面。
荀宁无奈地笑了笑。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一个人一生的执念，在另一个人眼里或许一文不值。
“喂，我做了小馄饨，你要吃吗？”顾雨洺拿着热腾腾的一碗馄饨，端到荀宁的床头。
从海棠湾回来之后，荀宁就时不时发呆，脑袋里混沌一片，却无力阻止这种复杂的感觉。
“手艺又进步了。”荀宁端起碗来尝了一个，竖起了大拇指。
“你别乱想了。一切都过去了。”顾雨洺安慰道。
“我没乱想。”荀宁道，“我也不知道要想什么，就是有点乱。”
“就不应该去，让你过去看一堆砖头烧有什么意思。”顾雨洺插着手不满道。
“你的工作室呢？想好建哪儿了吗？”荀宁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馄饨，一边问，“以后地府可不会资助你了。我们两张嘴，不好好赚钱可斗不过通货膨胀。”
“建哪儿都行，离家近点，离你公司近点。”顾雨洺躺到床的另一头，欲言又止，“你……”
荀宁看了看顾雨洺，似乎知道对方想说的话。
“我原本是想，这辈子这么长，再死了之后，我也还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我们24小时都在一起，说不定没等到我老，我们就要厌烦彼此了，所以我想细水长流一点，少一点见面的时间，多一点自己的空间，就不会这么快彼此生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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