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孔苍白得犹如白纸。明明痛得不行，他却想腾起另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试图安慰我，声音气若游丝：“骆骆，别怕……不要看……我……”
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他的手滞在空中，苦笑着收回。
“我这么做……只是想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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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骤地从床上弹起来，吓坏了坐在一旁的阿娘。我迷茫地环顾四周，看到斑驳青苔的角落，看到坑坑洼洼的地面，也看到了阿娘。
她先是松了口气，又担忧地看着我，用帕子给我拭去鬓角的汗水，说：“阿喜，可是做噩梦了？”
那句话久久盘旋在我的耳畔，不绝如缕。好在一切都是梦罢了。
我摇了摇头，拨开纷乱的思绪，对她说：“阿娘，你之前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她顿时沉默了，许久才道：“阿喜，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我更是着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叹了口气，又焦灼地问：“我听闻你昨日在那位……二爷的身边，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我摇头，说：“他喝醉了，说的都是一些胡话。”
她原本紧绷的身体登时松缓下来，我看在眼底，说：“阿娘，我已经不是孩童。这些事情，我能够跟你一同承担。”
她怔住，定定地看着我。片刻后，她又叹出声来，抬起手抚摸我的轮廓与眉眼，一遍又一遍，随后缓缓道：“阿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年前，有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她青楼出身。当时，她生得还算美丽，被封为‘花魁’，并且为这个头衔沾沾自喜了很久。”
“有一天，有几个人带了好几块黄金找上她，跟她做了一笔交易。她皮肉生意做了不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钱。一时间，她被钱财迷了眼，也忽略这其中的种种端倪，轻易地答应了他们。”
“他们送过来的这位公子，模样是她服侍过最好看的。当时，他中了消愁散。”
“消愁散？”我愣了一下。
虽说墟溟已经接近灭族，但流传下来的三大巫术仍旧骇人听闻——消愁、姜偶、灵熄，邪性逐次递增，但遭受的反噬也愈发加强。
这三种巫术都关乎一个“情”字、一个“痴”字。由于后两种实在太过吊诡，如今已成禁术。
消愁是最为入门的，甚至不用念经下咒。它由药石调和而成，误服者会把闯入他视线的人当作自己的意中人。只不过这消愁散时效太短，味苦而涩。因此有人把它制成了酒，起名“恍然如梦”。
姜偶。挑的是人形姜，用一匝匝的棺线将其缠得严丝合缝，埋入土中，每隔十日用心头血浇灌。一年后它便会长成所爱之人的模样。只不过这姜偶妒忌心极强，一旦被它发现你跟别人举止亲密，那么它会把那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灵熄更是伤人害已之至，一经生效，便会使下咒者生生折寿三十年。可天底下的情痴实在太多，折寿如何？送死又如何？只要他们的心上人能至死迷恋自己，这便足矣。解咒的方法有，也只有唯一一种。那便是让爱人亲手杀死下咒者，方能解除。
“对，消愁散。她并没有想到，在这一夜过后，她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公子，可他却拿剑指着自己。”
“她当时觉得自己大概活不成了，一时之间，有太多的事情在她的眼前一掠而过。她暗暗发誓，如果她还能活下去，一定会好好做人，不再贪图那几两黄金；如果有来世，她不会再当这下九流的**。”
“她毕生积攒的好运大概在那一刻爆发出来。那位公子突然被告知有急事，匆忙地离开了。而她急忙逃离青楼，来到一片荒野，被一个好心人收留。她自作聪明地以为那人找不到她，因此也松懈了防备。”
“好景不长，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情急之下，她并没有喝避子汤。她原本动过堕胎的念头，可幸好她没有这么做，也是她腹中的胎儿，保她一命，让她苟且活在世上……”
“那天，他带人闯了进来，将当初收留她的人杀得一个不剩。那冰冷的剑尖即将刺入她的胸口，她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实，并且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关于他的秘密作为要挟，才幸免于难。”
阿娘的故事已经说完。我登时陷入沉思。
“阿喜。”她突然换了我一声。
她摸着我额前的发丝，说：“那位公子，就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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